双城沦陷

年初，急于打通华北、华东战场连线的日军从青岛登陆，并以上海方面的兵力配合，南北夹击战略要地徐州。中国军队顽强抵抗，缔造了台儿庄大捷等鼓舞士气的胜仗。但日军装备先进，中国军队死伤惨重，徐州失陷。

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，武汉成为实际的经济、军事中心。年6月，日军由河南南下，并配以海军溯长江而上攻打武汉。武汉坚守4个月后，最终沦陷。

日军向中国内陆不断推进，中国军队顽强迎敌，阻敌深入——

黔军浴血拼杀保卫徐州武汉

徐州会战中，中国守军操作重机枪射击日寇

黔军师官兵，在禹王山战斗的战壕遗址

年初，北线的侵华日军占领了北平、天津等大中城市，将中国军队压迫至黄河南岸；南线日军则占据了沪、宁、杭长江三角洲。急于双线会合的日军，开始对战略要地徐州发起了进攻。

此后，虽然中国军队顽强抵抗，徐州仍被攻破。在海军炮舰的配合下，日军沿着长江向中国内陆重镇武汉进犯。

徐州、武汉两场会战，中国军队虽以失败告终，但消耗了日军的有生力量，使其速战速决灭亡中国的企图化为泡影。

两场会战中，以贵州人为主的国民革命军师、师、82师、师等部队官兵浴血拼杀，给予日军巨大打击，迟滞了日军进攻……

台儿庄位于山东枣庄南部，地处江苏、山东两省交界，北连津浦路，南接陇海线，战略位置重要，乃是南下徐州的最后一道屏障。

年3月，日军第十师团、第五师团分别进攻鲁南重镇滕县和临沂，向徐州靠近。在滕县，日军上万兵力对守城的中国第22集团军发起强攻。

当时，22集团军实际只有2万多人，系邓锡侯、孙震的川军部队，虽然人数相对占优，但士兵穿的是草鞋、破旧的军服，武器也是陋劣的步枪、大刀、手榴弹，战斗形势处于下风。

现居徐州的93岁四川籍老人王义夫参加了这次战斗，他当时属于团三营。王义夫回忆，当年3月中旬，日军的飞机、大炮猛攻滕县。22集团军前线总指挥师师长王铭章，将部队收拢于城内死守。

王铭章说，“我和大家一道，城存与存，城亡与亡。”大战即将打响，王铭章让战士各自写下遗书，让人送回家乡。战士每人只有5分钟时间写简信，内容多为请妻子照顾孩子，望父母保重身体。王义夫将信件收齐，大部分送往四川各地，也有部分送往贵州。在当时的川军中，不少人来自贵州。

3月18日，日军攻破滕县东门，王铭章开枪自杀殉国。团三营副营长侯子平带领部分战士突围，城内两百多中国士兵未能撤离，他们拉响手榴弹与日军同归于尽。

滕县、临沂阻击战作为徐州会战中的重要战役，给后来的台儿庄大捷赢得了时间。日军攻下滕县后，继续进攻台儿庄，被已有准备的中国军队打败。在台儿庄一役中，日军伤亡余人，中国军队用3万将士生命换来了胜利。

战后，李宗仁评价，“若无滕县之苦守，焉有台儿庄大捷”。周恩来曾说：“这次战役虽然在一个地方，但它的意义却在影响战斗全局、影响全国、影响敌人、影响世界！”

禹王山，是台儿庄外围与徐州东南部的唯一制高点。年4月，日军在台儿庄受挫后，试图绕开台儿庄对禹王山发动进攻，以进入徐州城内。

在禹王山脚下的李圩村，65的村民李旺诚转述了他父亲的经历：当年日本军队有余人，带着几十门大炮和坦克进军禹王山。村里人都出去避难了，中国军队在村里、禹王山上布防，他们有的说云南话，有的说贵州话。

李旺诚的父亲和村民一个月后回到村里，在禹王山上的战壕里发现成堆的尸体。村民将穿着中国军服的尸体埋葬，足有多人。李旺诚听父亲说，当时日军大炮、坦克、飞机向山上开火，中国军队用大炮还击。战场越打越近，双方在百米左右挖起战壕，士兵互扔手榴弹。

史料记载，年4月，滇军60军和黔军师，在禹王山和禹王山旁的望母山阻击日军两个联队进攻。滇军60军团副团长陈大川是贵州兴义人，他带领士兵激战三昼夜并殉国。另外，黔军师遵义人王俊臣、田风等几十位军官牺牲，全师阵亡余人，换来27天宝贵的时间，掩护了徐州数十万主力部队撤退。

年5月中旬，蒋介石放弃徐州，日军步步紧逼，中国军队向河南撤离。在徐州最西面的县城砀山（今划为安徽省），黔军师本受命从陕西疾赴徐州前线，可刚到商丘车站就接到就地驻防、掩护主力撤退的命令。

曾任贵州历史文献研究会理事的梁茂林说，砀山阻击战中，贵州平坝人陈蕴瑜是师团团长。当年5月20日，师开赴砀山与日军第14师团拼杀两昼夜后被包围。陈蕴瑜让机枪连掩护，自己带20多人突围，但中弹牺牲。最终，一千多人的团突围成功时，只剩不到80人。

除陈蕴瑜外，贵州籍的兵站站长柏宪章、营长曹文杰也阵亡。砀山阻击战，师与日军激战7天，中国主力军队顺利转移后，师终于接到军部的撤退命令转移至漯河。在这场战斗中，师伤亡超人。

徐州会战中，中国守军用步枪射击

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，武汉成为当时实际的军事、政治中心。日军此时已经占领了徐州，认为只要攻占武汉，就能让国民政府屈服。年6月，侵华日军沿长江南北两岸，以海军炮舰配合，分五路向武汉逼近。

据梁茂林考证，在武汉正面战场，黔军师、师、82师、师和预2师，均留下了奋勇抗敌的踪迹。

“其中的预2师，是武汉会战前才配备的新兵队伍，装备、训练水平都很差。”梁茂林说，这支被划为丙种师的部队却表现出极强的战斗力，在九江防御战中负责固守外围的三十里铺、鸦雀山等阵地。日军出动海军陆战队和空军配合进攻，但激战4天始终没能攻下预2师的阵地。

黔军师，同样在附近的九江田家镇与一支日军联队缠斗，这里距武汉仅多公里。年9月18日，师在师长何知重率领下向日军发起猛攻，逼得日军多番抽调力量增援。

那几天，长江沿岸普遍降雨，日军的军机无法起飞轰炸和侦察，占据有利地形的师不断进攻，令日军焦头烂额。不过，几天后天空放晴，日军在空中优势的掩护下攻占了田家镇。这次战斗中，师以消灭敌人一个联队的成绩，获得上级表扬。

年9月底，日军第师团孤军深入长江防线重阵——位于江西省九江市的万家岭，妄图一举占领后拿下武汉。松桃县政协文史办主任刘华忠介绍说，那场战斗的主力应战部队有黔军师，以及被编入国军90师的黔籍团。

战斗初期，日军一番飞机轰炸后，见中国守军抵抗顽强，就扔下毒气弹驱使师、90师步步退守。“日军的毒气弹爆炸后，对黔军是灭顶之灾，体质差的士兵当场毙命了。”刘华忠说，很多士兵中毒后昏昏沉沉，日军飞机低空盘旋在中国守军阵地上，能清晰看到士兵歪歪倒倒、没有掩护，便投下炸弹进行轰炸。

此后由于日军援军到来，中国军队只能从万家岭的部队中抽出兵力应战，未能全歼师团日军。不过，此役中，中国军队歼敌余人，日军师团失去战斗能力，仅剩百余人侥幸逃脱。与台儿庄大捷一样，万家岭大捷是当时中国军队在抗日战争中取得大胜的经典战例之一。

年9月至10月间，武汉战事逐步吃紧，日军海军陆战队的参战，配以空军、陆军的行进，连克武汉东南部武穴、田家镇多个阵地。黔军82师接军令，驰援武汉外围马当要塞，援助第13军。刘华忠还原当时战况的惨烈说，其中，82师团、团几乎是以血肉延缓日军的进攻。

首先是团，在阵地反复的争夺战中，团长张国勋被弹片击伤眼睛，无法指挥战斗。82师副师长欧百川亲临战场指挥，经过反复争夺，在付出数百人阵亡代价后，守住了阵地。

团的战况同样惨烈。10月18日，该团一个连的士兵固守工业重镇石灰窑附近的华记水泥厂，激战十余个小时，士兵已所剩无几，弹药也没了，他们拿起身边能用于抵抗的石块和树木削成的利刃拼死作战。中国士兵们被困当地一座名叫月亮山的山峰后，眼见日军已冲至眼前，大家高喊着“不当俘虏”，一个接一个地跳入附近的山洞中壮烈殉国。

梁茂林说，从战略层面看，虽然日军在年10月底占领武汉，但一再向中国内陆深入造成补给困难，而日本大本营更陷入是否与苏联在远东正面交火的困惑，继而被动地在太平洋发动战争，加速了自己的失败。基于以上因素，武汉会战后，中国抗战进入相持阶段。

“徐州、武汉会战中，黔军多支部队投入数万兵力应战，虽然自身伤亡惨重，但有效消耗了日军的有生力量和掩护主力转移，为坚持持久抗战及取得最终胜利作出了不朽贡献。”梁茂林说。■朱海李强代晓龙田坚

抗战★人物

何知重（黄光荣供图）

年出生于贵州桐梓县，贵州陆军讲武堂第二期毕业后，曾在国民革命军第25军任职。年任师师长。

年，何知重率师开赴江苏，守护江阴并参加南京保卫战。师突围后被调往武汉整训，编入国民革命军第86军。

年，日军进攻武汉，86军参加武汉会战。年，第86军番号撤销，何知重调任国民革命政府军事委员会中将高参，但其未就职，解甲返回贵阳。

年11月，何知重在遵义迎接解放。后被选为贵阳市参议员、贵州省政协资料顾问，曾被特邀出席贵阳市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。

年10月，何知重病逝于贵阳，享年83岁。

抗战★回忆

共产党建根据地

深入敌后打游击

年5月起，中共中央判断，日军将占领冀鲁豫地区大多数城镇，随即秘密与几地的党组织取得联络。周恩来批示，建立各根据地往延安的交通线。据贵州省社科院历史所安尊华研究员介绍，不少活动于山东、河北的地下党员，解放后都到过贵州工作，其中就有崔子明、主传珍、孙泊等建国初期在贵州工作过的领导干部。

今年66岁的侯运嗣还记得，爷爷侯东奎当年参加了山东西区抗日自卫团，炸过日军行进的铁路。年初，日军登陆山东半岛后，与由上海北上的日军朝徐州挺进，蒋介石在武汉与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会面，八路军同国军配合共同给予日军打击。那时，日军受限于兵力，只能固守城镇、铁路沿线，农村则成为敌后抗日武装生根发芽的土壤，阻断铁路、公路线，将严重影响日军作战计划。

侯运嗣的爷爷，当年的任务就是和战友去炸断济南市万德火车站的铁路桥。“把炸药藏在运马粪的板车里，日本兵才不会查。”侯运嗣说，爷爷告诉他，那时铁路沿线常有日军巡逻，地下党员们分好几次才把炸药运到车站附近，起爆点选在一处桥梁下方。年3月，日军忙于派兵在徐州作战，对铁路沿线防控有所懈怠，地下党员就和群众一起，用渔船秘密将炸药安置在桥梁下方，到了夜里成功引爆。“日军工兵赶来时，看见难修复的桥，气得朝天开了几枪泄愤。”

据台儿庄大战纪念馆副馆长李守金介绍，徐州会战中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发挥了重要作用。国共两党在共同抗敌方面的合作，也在军事上体现：在安徽中部和东部，新四军指挥的游击战，有效配合国军在正面战场的作战，牵制日军兵力；在河北南部，八路军师陈再道、徐向前等将领率部队收复冀南及鲁西北十余座县城，建立冀南抗日根据地。

“师还专门建立津浦支队，目标就是打击津浦铁路的敌人。”李守金说，除在徐州会战中直接作战配合外，八路军还在华北破袭平汉、同浦铁路，以及邯郸到长治的公路。正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武装，合理地运用游击战、运动战牵制了敌人，使深入敌后打游击的战略得到了充分实现。

抗战★点评

四川省博物院学术委员会副秘书长陈默：

黔籍官兵

英勇杀敌

年底南京陷落，国民政府迁至重庆继续抗战。国民党军先后在徐州、武汉与日寇进行了殊死搏斗。以黔籍官兵为主的师、师、师等多支部队英勇杀敌，有效掩护了主力部队撤退，挫败了日军妄图速战速决、逼迫国民政府屈服求和的企图。

同时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战场也在同一时期迎来大发展：八路军在山西先后建立晋察冀、晋绥、晋冀豫根据地，并将势力发展到冀中和山东；新四军开始在苏皖江淮地区纵横驰骋，以灵活多变的游击战术，给日军和伪军造成重大损失,有效牵制了日军兵力，为进行持久抗战积累了宝贵经验。

抗战★寻迹

南京紫金山

贵州兵驻守

今年86岁的霍妍宛老人，如今定居苏州，年抗战爆发时，她和家人住在南京中华门附近。当时，国民政府调集数十万兵力参与防守南京，其中抽调来的黔军师归司令部教导团指挥，负责南京中华门、紫金山一带的防务，当时师师长为贵州桐梓人何知重。

年12月初，日军开始进攻南京，中国军队进行了艰苦的防御。“那些穿着草鞋的兵，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，却还在守阵地。”霍妍宛说，那些草鞋兵，就在南京城外紫金山的碉堡驻防。记者在紫金山上看到，如今留有64处碉堡遗址。每个碉堡炮台的3个机枪眼仅容一人爬出，除背部通风口外，整个碉堡被密闭，日军打来，来不及撤的士兵就与碉堡共存亡。

此后日军攻势凶猛，师退守城内。12月4日，霍家转移苏州前，碰到了刚打完巷战、医院的师士兵。抬人的士兵也负轻伤，他们躲在霍家门外的石墙下休息。

当时8岁的霍妍宛，赶紧端来水给士兵们喝。“谢谢你，小姑娘。”这句话，霍妍宛记得很清楚，因不了解方言，她一直以为这些士兵是川军，后来看到相关史料，才知道那些草鞋兵来自贵州。据松桃县政协文史办主任刘华忠考证，几乎最晚接到撤退命令的师在南京保卫战中，数千兵力打得只剩几百人。朱海李强

抗战★老兵

老兵唐昌云：

架着重机枪广西战日寇

97岁的抗战老兵唐昌云，湖南省衡山县人，如今跟随女儿女婿住在开阳县。

年，时年18岁的唐昌云参军，被编入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师(师长戴安澜)某团重机枪连，上等兵军衔，担任重机枪手。

“我用的是全自动的‘马克沁’重机枪，只要子弹带跟得上，就可以一直射击，打起日本鬼子来真解恨。”唐昌云说，他印象最深的是年，跟随部队在广西宾阳对日作战，战况异常惨烈。

唐老回忆，当时日军突然杀来，刚驻扎下来不久的部队做好饭还没吃，团长就下令将饭菜倒掉投入战斗。他立即与战友架起重机枪横扫日军，为其他战友杀开一条血路。不过，战斗中，当初与他一同参军的老乡全部战死。

此役过后，唐昌云与部队失散。后来他遇见了由贵州前往宾阳接兵的部队，于是跟着新的队伍辗转来到贵定县。在贵定，唐昌云认识了开阳县高寨乡女子郑发芝并结婚，后来一直在开阳县定居生活。徐其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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